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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火车上的人

admin2021-01-25109

  “火车又开进了夜晚。”阿德慵懒地靠着车窗,两眼无神,平静地说道。

  我一向以来都个性喜欢坐火车,去什么地方暂且不论,仅仅观察窗外向后飞逝的事物就让我兴致万分,况且,最便宜的交通往往也是火车。而我所乘坐的火车是开往一座古城的,说来也怪,几天前,我突然就强烈地想要去到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半个故人也不曾有听人提及介绍过,甚至连地理位置都没搞清楚,我就背着行囊上了这列火车。但是仔细想来,这可能就如同我独爱坐火车一般,对于我而言,完全出于一种强烈的情结,又或者说,这样的地方在我的想象中就应一点都不陌生才对。

  他的卧铺在我对面,中间隔着一张雪白的桌子。他头发很长,扎着一个小马尾,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会把它散开,杂乱不堪的披在肩上。这让我觉得他是一个十足的艺术家。刚见到他时,他正撑着腮帮子忧郁地望着窗外,望得出神,完全没有感觉到我的到来。

  他甚至连瞥我一眼都不曾,依然自顾自地看着窗外。我便开始安置我的行李。

  “我还是想要提醒你,晚上如果你想要上厕所,走到第四排座位时务必要留意,因为那里很容易摔倒。”

  阿德伸过一只手来按住了我的书,然后他看了一下书名,表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我以为他要对这本书或它的作者之类的大发一本正经的议论,没想到他还是回到了之前的那个话题,“这么跟你说吧,这列火车并不长,共十节,两个车子,十五个车厢服务人员与检票人员之类的。每节车厢共二十个座位,并列在车厢左右,中间有一道两米左右的走廊。每节车厢五个灯,整列火车最暗的灯应数第六车厢的第二个。每个车厢的车窗都是能够打开的,但有几扇开起来很费力甚至打不开,比如第四车厢第五扇窗,第九车厢左边的第三扇和右边的第五扇。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数我们车厢的第四排座位处,那里有一处很严重的凸起,极容易绊脚,列车人员就应竖一个危险标志或者及时修理对。但三个多月来它却一向躺在那里,同我一样。”

  “这么说来,你对这列火车十分熟悉咯?”我应付着他的说辞。

  我们互相介绍了自我,我这才得知他叫阿德,来自北方,这次坐火车是打算回老家,但按照他的说法,他已经在这火车上生活了近三个月,这列火车他已经乘坐了无数遍。我问他要不要喝点饮料或吃点我准备的零食,他都一一回绝了。他总是在发呆,要么望着窗外,要么躺在卧铺上,总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貌,让人看了都会觉得生活没什么好处。到了傍晚,他就头靠在窗上,平静地说道:“火车又开进了夜晚。”

  那天晚上我花了一个小时的时光在各个车厢里逛,观察座位、灯光和车窗,以验证他白天的说辞。这期间在检验车窗难开程度时很多乘客都误认为我是检修人员,向我一个劲地吐槽着窗户的不方便,我一面口头随意应付着一面心里不断埋怨,“有这么帅的检修人员?”

  “这么说来,你真的在那里生活了三个月?”我决定相信他了,并且脑袋里浮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很多事情我都渴望得到解释。

  “那么。。。。。。”

  “你也看过这本书?”

  他越说越不知所云。

  他陷入了沉默,我盯着他期盼着他的回答。

  “我真不敢相信,他已经去世了。”阿德坐在我对面平静地说道。

  “他是晚上十二点过十分死的,我记得清楚,那时我正好洗脚准备睡觉,看了手表。然后就传来了他的死讯。”阿德也没有看我就径直喝了一大口酒,“那天晚上我想到很多事情,第一次感觉死亡是那么不刻意,没有道理。我怎样也无法相信他去世了,在那之前几天我才向他借钱来着。第二天我醒得很晚,迷糊中听到我的室友开玩笑地说我是不是去了,我突然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死和生好像就是同一件事,当生消失殆尽了,死也就跟着来了。”

  火车驶入了一道漫长的隧道,隧道两边是昏暗的灯光,随着火车往前飞驰,灯光也一言不发地往后流,这让我一度感觉置身时空隧道中,当醒过来时,已经恍若隔世。

  阿德的发小去世了。母亲节的晚上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喝完后开着摩托吹风,闷头就撞上了迎面开来的大卡车,当场就毙命了。

  阿德读书早,四岁就上学了。开学那天老师伸出几个手指问他这是几,阿德一下手足无措,说错了。老师哈哈大笑,旁边的同学也跟着笑,只有发小拍着他的肩膀说他还是小朋友别为难他。老师笑得更大声了。阿德自那以后每一天都会跟在发小屁股后边,因为那天比他大两岁的发小拍着胸脯跟他说,以前还是小孩的时候都是你帮忙我,此刻上学了,我罩着你。

  发小拉着阿德就往前跑,但始终跑但是小混混,发小就和他们扭打起来,阿德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捡起路边的一根大树枝就往人群里砍。最后发小的腿被打肿了,阿德小拇指骨折。混混们放话明天再不带钱就打断腿。

  刚升入六年级的时候发小就在一次放学后向所有人宣布这个小学以后由他管,不服的就去后山找他。那个下午,阿德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县城的游戏室里,发小搂着他的肩膀向他的朋友嘴角上扬地说:这是我的兄弟,谁也不能动。就像介绍自我的女朋友一样,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阿德喜欢上了他的发小。

  之后阿德去了北方的城市上大学,发小留在县城里经营着一家小酒吧,他们的联系渐渐少了,但只要一见面就能掏心挖肺喝得不省人事。

  阿德在火车上有收到关于发小的消息。发小的尸体被撞得太难看,直接火化了,那天晚上和他一齐喝酒的人一个都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他这人装酷耍帅了十几年,重情重义了十几年,怎样想最后却死得这么难看这么凄凉。在母亲节死去,只有他的母亲哭成了泪人。

  我不明白该怎样安慰阿德,只是真诚的说了一句:逝者安息。

  当火车驶出隧道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夜晚变得很空旷,空旷得令人发麻。窗外什么都看不见,车内倒显得格外明亮。这世上好像只有我和阿德存在着,而此刻他正闭着双眼安静地思考着,或者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站了。我没有叫醒阿德,这个生活在火车上的人,期望他早日逃脱这一禁锢,去做自我想做的事情。但阿德说他已经习惯了火车上的生活,每一天没有什么意外,身边的人一批又一批地换,他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故事,这样的生活至少不会让他产生厌恶。他是一个慵懒的人。

  电话那头一向嘟嘟的响,无人接通,我这才意识到他几天前已经去世了,一想到这我就悲痛不已,我松了我的辫子,散开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而显得杂乱不堪的头发,在这座陌生的古城里掩面而哭,期间有几个路人走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他们我的朋友去世了,他们表示很同情后叹息一声就走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被送酒的服务员叫醒了,是个和我一样年轻的小伙子,他问我有什么事吗我说没有,然后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同我面面相觑。他递给我一支香烟,自我也点燃一支抽了几口后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跟我说:

  我常常会做噩梦,梦里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地对我说:起来吧,醒过来吧,醒来应对吧。然后一切都变成了我,并告诉自我:我的朋友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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