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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慢生活

admin2021-01-25123

  我出生时,奶奶已经快60岁了。

  明明早上起床不晚,但奶奶总是要在10点钟的时候才能吃上早饭。

  玉米糊糊里放南瓜才好吃。家乡的南瓜长得个性长,像个大叹号。奶奶慢慢挑一挑,选一选,然后拿刀切一块。在扣瓤的时候,奶奶不忘把饱满的籽一个个摊在窗台上晒干。这些南瓜籽冬天时能够炒熟,看电视时拿一把磕磕,算是喷香的小零食。来年春天,往湿润的土地里一扔,籽很快就会发芽,长出弯弯曲曲的绿蔓。

  奶奶家门口有好几个草垛,干松树针垛,扯一小把,就足够引火用了。麦秸草垛,容易点着,火极旺,但是烧得快,需要时刻盯着不停地往灶下续麦秸。柴火垛,就是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树枝树根,它不容易点着,但是一旦点着了,火苗就持续温暖地燃烧着、舔着锅底,不用人操心。

  枯枝烂叶烧得极快,奶奶还没拉几下风箱,那树叶便心急火燎地化成了灰。奶奶又去院子里扯一筐麦秸或柴火,重新坐回灶前。

  “呱嗒呱嗒”

  就这样奶奶每一天会花很长的时间将一大锅玉米糊糊慢慢熬香。当太阳升得很高的时候,玉米糊糊最后熟了。奶奶开始拿出两根清脆的小黄瓜,慢慢切成很薄很薄的圆片,然后再拿粗笨的蒜臼捣成蒜泥与黄瓜片拌在一齐,这是奶奶早饭必备的小咸菜。

  我家,小叔家,小姑家,奶奶家都住得很近,奶奶院子的一声喊我们都能听得到。

  玉米糊糊真的香啊,火,时间,将玉米糊糊每一点香味都逼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那饭的香味依然还在,此刻有谁肯花一两个小时慢慢煮一锅玉米糊糊呢?

  有时候看到我碗里南瓜吃完了,奶奶赶紧起身给我盛,勺子都伸到我碗里了,嘴里却说着:“豆豆,多吃点,锅里还有。”不明白是奶奶子女儿孙众多的缘故,还是老了的缘故,她总是会叫错别人的名字。

  伺候好了我们,喂好了猫,奶奶开始吃饭了,奶奶牙口不好,好几颗大牙都掉了,所以奶奶吃饭很慢很慢,等奶奶吃完饭都快中午了。

  有时候奶奶吃完饭,手里正刷着碗,听到鸡扑棱扑棱飞上了窗台,将玉米棒子“咚咚”蹬到了地上,奶奶便把手往围裙上一擦,就出来赶鸡。赶完鸡,若是低头发现了院子里有鸡屎,奶奶就会顺手拿了倚在墙上的铁锹,一铲子将鸡屎除掉。走了没几步,又发现盖在松毛垛上的塑料布被风吹得掀了一角,于是又四处找石头轻轻压好。当目光不经意间碰到矮墙上挂着的辣椒,奶奶又会过去捏捏,看辣椒晒干透了没有。

  忙忙乱乱中,到下午1点多的时候,奶奶最后开始做午饭了。奶奶做了一辈子饭,刀工依然生涩得很,不像别人一样切菜的声音如天下急雨般快速利索。另外她做饭对该放多少盐始终没数,每次奶奶总是放一点盐,然后拿筷子尝一尝,嗯,有点淡,再放点盐,还是有点淡,再放点。即使如此,奶奶做出的饭依然有时候淡,有时候咸。到了之后,每次做重要的菜的时候,比如煮鱼,拌年夜饭饺子馅的时候,我奶奶怕把好菜给做坏,总是会喊我爸过来放盐。我爸做事十分麻利,每次拿起盐袋,唰唰唰,手腕抖几下,然后拿铲子唰唰唰翻两下就完事。每次菜做熟了,奶奶尝一口后都会很惊叹地说:怎样会放得这么正好!慢吞吞地做饭,慢吞吞地吃饭,奶奶吃完中午饭差不多2点多了。

  我四姑父是个老师,做事雷厉风行,生活作息十分标准,他最“头疼”到我奶奶家,因为就算是他早上很早到,给奶奶足够的准备午饭的时间,甚至他每次都会买很多现成的`菜,奶奶无需现做,但奶奶拖拖拉拉、慢慢吞吞的性子还是会将午饭开在下午2点多钟。有时四姑父和四姑要帮忙,但奶奶总是坚决将他们推出去,让他们和爷爷一齐喝茶聊天。四姑父一家每次都饿得头昏眼花,以至于之后学乖了,临出发前都会先吃点东西再来。

  “奶奶,吃饭啦,过去吧。”

  等了一会,还是没来,跑过去再喊:

  “这就过去,这就过去。”奶奶把烧开的水倒进暖壶里。

  “奶奶,就等你啦,快点快点!”

  奶奶一边关上门,一边顺手从门前的袋子里抓把麦子,撒到鸡窝里。猫噌地从脚边跑过,把一个筐轱辘轱辘撞倒,奶奶就嘴里骂着死猫,然后弯腰把筐放好。

  从奶奶家到我家,也就是不到二十步的路,但是奶奶瞅瞅这,瞅瞅那,仿佛要出远门一样,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

  做事慢慢的奶奶,很早就得了一种慢慢的折磨人的病——哮喘。她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从我记事开始,奶奶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是我们这几间房子以及门前的院子。

  实际上家里有我爸和小叔帮忙干,奶奶没有多少需要干的活,但是她就是闲不住。在她看来,脚步走到的地方,眼睛扫到的地方,都有无穷的活干,都有无穷的要操心的事情。

  奶奶每次说这些塑料袋挺厚实,扔了可惜了,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但实际上那些洗干净的塑料袋都在角落里落了灰。

  很多年过去,我长大成人,离开家到了遥远而陌生的城市生活。当我回忆过往,奶奶那慢腾腾做事的身影,总是会迅速点燃思乡的引线。

  那袅袅的炊烟会永远和淡淡的晨光融汇在一齐。

  那小院里永远都会出现奶奶慢腾腾干活的身影。

  时间慢慢过去,奶奶越来越老了,哮喘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弯腰端个鸡食盆,都要花很长时间。

  家里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都走出了这个小院子,连我的小侄,奶奶的重孙子也在城里上小学了。

  奶奶在哮喘病的慢慢折磨下,慢慢地老去。二零一零年的初冬,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奶奶在午睡中悄然离去,她双眼轻闭,神态安详,仿佛梦醒后,她慢腾腾的身影又会出此刻母鸡悠然散步的小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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